今天遇到了一件這樣的事情,令人難忘。
清明。中午時分。陰陰細雨的天氣。稍稍「欲斷魂」的行人。如常的街景。
汽車川流不息的十字街口。亮起的紅燈。站著等待綠燈亮起一刻過馬路的我。
這時候,我忽然注意到在我的旁邊,有一位坐著輪椅的大叔也在等著過馬路。這位大叔身材頗為魁梧,臉上卻隱隱散發著一點鬰鬰之氣;頭戴鴨舌帽,帽邊露出半白的鬢髮,看來應該行將耳順了。
在街上遇著坐輪椅的人本也毫不稀奇。這時候,行人過路燈發出的綠光射進眼內,我便打算不再理會那個大叔,逕自過馬路。
正要開展雙腳走著,眼角又傳來了那個大叔的映像——這次,卻使我不得不對他行正式的注目禮。
只見他的大腿上放著他的手提包,雙手不知是否有疾病,只緊緊藏在手提包後不露。他也要開始過馬路,便趔趄著穿著涼鞋、看來也行動不便的雙腳,小步幅地一步一步踏在馬路上,緩緩地向前挪動輪椅和自己龐大的身軀——感覺有點像肥大的毛毛蟲向前行進一樣。
絲絲細雨下,他看來好像移動得很辛苦。雙腳有時會不小心碰到那用來承腳的裝置——不知是否會痛呢?這時侯,那「綠公仔」開始閃動了,但大叔卻仍是狀甚艱難地只過了半條馬路……他好像希望可以加速移動,因此加快了雙腳踏地的頻率——但偏偏又氣力不繼或是用力過度,移動的方向偏離了正常路徑,變得有點「飄」的感覺……
當我看不過去,正要上前幫那大叔一把的時候,在我身後忽然閃出一位有點胖的男途人,急急衝到那大叔處,然後雙手很快地緊握著輪椅背後的雙柄——
「走開!走開!走開!我不要人推——我不要人推!」
驀地,那大叔情緒變得相當激動。那個男途人好像有點嚇呆了,雙手仍是握著輪椅手柄,就這樣站在馬路中心不動。這時候,也不知哪來強大的力氣,大叔的雙腳向著地猛然一蹬,他的輪椅和自己整個魁梧的身軀便霎時倒向那個男途人身上……
幸好,男途人還有些能耐,穩住了大叔和他的輪椅。然後,男途人就沒再理會大叔,逕自走了。其他途人也就對那大叔「敬而遠之」;「黐線!」、「有病!」等等,不絕於耳……
這時,紅燈早已亮起。大叔也就拚了狠勁地加快步伐,終於到達了馬路對邊。我繼續沿著我的方向走著,虛冷幼細的雨絲不斷落在我的臉上身上,尖尖的、吃著痛。我有點忍受不了——偏偏我就是不想從手提包的底處拿出傘子來撐著——那實在是太麻煩了,尤其面對的,只是如此輕風細雨——這樣子惹麻煩真會令人感到焦躁不堪。這時,剛巧看到旁邊有一遮蓋處,於是我便停下腳步,留在那裡避雨休息。從褲袋拿出紙巾來低著頭抹了抹臉,臉上頓時變得乾淨舒服起來。
到重新抬起頭來時,大叔那魁梧的身影忽然又映進眼簾。我目送著那身影慢慢地沿著行人道上移動,然後消失在轉角處。
我感到納罕。看著手上那張剛被我用來抹臉的紙巾,那些本來尖尖的、讓人感到刺痛的雨絲溶進了紙巾的纖維裡,軟化了紙巾——同時又因著紙巾的原故,也軟化了雨絲自己本身……
忽然起了一個怪念頭——
我想,那個大叔,應該會挺喜歡用這種紙巾抹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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